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37章

關燈
李湛昨日歇在昭陽殿, 第二日上過早朝後,張讓過來說道:“陛下,餘家並無人去賀馮宸妃冊封之禮。”

說完後,張讓偷眼打量他的神色, 只見他面容嚴肅,於是便不敢再多說什麽,垂手而立。

李湛不自覺地敲著桌子, 眉頭微皺。張讓在心裏嘆了一口氣,這皇後確實也太不體諒陛下了,陛下每日為朝政之事忙憂, 偏偏還要為皇後的事情操心。沒錯,馮宸妃確實是妾妃, 但馮氏之父為大司馬、大將軍,宸妃封妃典禮,長安城的達官貴人的夫人們幾乎都去恭賀了, 就是看在馮大將軍的份上, 餘家人也該去的。而且在冊立皇後與餘家封爵的事情上, 馮大將軍已經退步, 不再阻攔, 餘家就該趁此機會結交馮家,與馮家和好, 這才是正確的做法。

“擺駕, 去椒房殿。”李湛沈聲道。

餘蘊秀正帶著李頊在用早膳,聽到通傳聲, 忙放下碗筷,攜著兒子在椒房殿門口迎接李湛,福身過後,笑道:“陛下,用過早膳沒有?”

李湛看著妻兒,那臉上的表情就緩和了一些,牽著李頊的手,道:“還沒有。”

餘蘊秀忙吩咐人再去準備一些膳食,李湛坐下來用膳。

用過早膳後,李湛順便考校兒子的功課。李頊今年六歲了,由於年紀尚小,課業並不繁重,上午學習經史子集,下午則是練字與騎射。李湛隨口問了他幾句《尚書》,李頊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,認真答道:“剛學完了盤庚遷都。”

李湛問道:“頊兒讀了盤庚遷都有何感想?”

李頊想了想,道:“其中有一句‘如農服田力穡,乃亦有秋’與父皇您所實行的與民休息、勸課農桑如出一轍。”

李湛的眉頭又皺起來了,盤庚所說的這句話全句是“若網在綱,有條而不紊;若農服田力穡,乃亦有秋。”盤庚意在強調國~家法度的重要性,好讓遷都的事情能夠順利的執行下去,與勸課農桑並無任何關系。

李頊見父皇面色沈重,惴惴不安,眼睛唆過去看餘蘊秀。丈夫教子,餘蘊秀不敢插言,只能給了一個關切的眼神安撫兒子。

李湛看著還不及自己腰身高的兒子,他還小,才剛過六歲,不能太苛責於他,耐著性子把這句話的意思詳細的給他解說了一遍。

他又讓人把太子所練的大字拿過來,這一看眉頭就皺得更緊了,道:“這字女兒氣十足,朕明日讓人給你送兩本字帖過來。你是太子,萬不可把字寫的小家子氣。”

李頊被他訓得眼淚在眼睛裏打轉,只是不敢哭出來。餘蘊秀看著心痛極了。

李湛對餘蘊秀說道:“孟氏學問還是有的,但畢竟是婦人,以後頊兒的學業之類的事情不可讓孟氏插手了。”

“諾。”餘蘊秀連忙答應下來。

李頊是李湛目前唯一的兒子,也是太子,未來的帝王,他寄予了眾望,這次考校難免有些失望,本來還想再訓導幾句,但時間快來不及了,只能讓人送他去文思閣讀書。

餘蘊秀倒了一杯茶給他,李湛一口喝盡了,她才小心翼翼地說:“陛下,頊兒畢竟年紀小,慢慢教,一定能夠成為陛下您期望的太子。”

“他是太子,責任重大,不同於其他人,”李湛嘆氣,“蘊秀,你讓人把東宮整理出來,讓頊兒盡早搬出椒房殿。”

餘蘊秀一驚,忙道:“頊兒還小,我實在是不放心他,陛下,我一定會好好督促頊兒讀書,您就等他滿八歲後再搬出去東宮吧。”

“不可,他是太子,盡早搬到東宮,對他大有益處,”李湛道,“他搬去東宮後,每日過來請你請安,也一樣能夠見到。”

知道再無可改變,餘蘊秀只能悶悶地答應下來。

李湛本待安慰她幾句,想起昨日的事情,又道:“蘊秀,你是我的妻子,更是大周的皇後,餘家是太子外家,日後是太子的助力。而馮大將軍,三朝元老,馮氏一門多英才,於國有功,且大將軍在冊封太子與餘家封侯之事上並未有任何阻擾。餘家與馮家都是我所看重的,所以我希望兩家能夠摒棄前嫌,和睦相處。”

這是第一次李湛用如此鄭重的口吻對自己說話,餘蘊秀心提上來,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。

李湛繼續說:“先前我本來想著讓徽鸞與馮熙的孫子聯姻,以期兩家之和。”

餘蘊秀心裏如同海水翻騰,馮宸妃氣度高貴,雖然對她恭敬,謹守嬪妃之本分,但每次見到她,自己內心深處都有一種自卑作祟。鸞兒雖然貴為公主,若是嫁入馮家,馮家人該怎麽待她?連陛下在朝堂上都要處處聽馮熙的。她失聲道:“陛下,不可。”

李湛拍拍她的手,道:“朕已經依著你的意思,決定把鸞兒許給餘家了。但是昨日,宸妃冊封禮,不管怎麽說,餘家人該去了,至少面子上要兩家好看,是不是?”

餘蘊秀低頭道:“陛下,妾錯了。”她已經不敢在自稱我了。

李湛道:“朕的本意,是馮餘兩家關系緩和,共同為朝堂效力,共同輔佐太子。”

餘蘊秀跪下來,道:“妾都知道了,也會告知父親的。”

李湛閉門與皇後談了良久,皇後甚至跪下請罪的事情很快就在掖庭隱隱傳開了,但是眾人不知道談話內容,東猜西想了很多。

過了幾日馮宸妃因著天熱貪涼,在臨水的閣子邊小憩,偶感了風寒。皇後得知後親自去探病,甚至還要餵馮宸妃喝藥,當然宸妃立刻就回絕了。此事傳出來,人人都道,皇後賢良,不妒忌,體恤後妃,是個難得的賢後。

王沅與公孫柔嘉在明光殿的後院樹蔭下投壺玩,聽著張山說這些事。她站在三丈開外,瞄準細細的壺口,將箭送了進去,然後才笑道:“柔嘉,你說皇後娘娘這是鬧哪一出戲啊?”

公孫柔嘉道:“世人所為,其目的總不過名利二字而已。”

王沅又執了一根紅羽長箭,一邊投壺,一邊反駁說:“那可不一定,就比如說我們在此投壺,為的是一個‘樂’字!”

公孫柔嘉無奈,“我是真想掐你這利嘴,什麽話都能讓你辯出幾句來。”

王沅用銀簽子插了一塊黃橙橙的哈密瓜遞給她,“我向你賠罪,來,吃一塊,這是在井水涼過的。 ”

公孫柔嘉接過來,咬了一口,道:“若沒有名利之爭,其實在這掖庭住的也不錯,錦衣玉食、奴仆成群。”

王沅在心裏品會她說的名利二字,笑道:“皇後可算是豁出去了,親自去探望妃子,確實挺賢德。還得皇後繼續賢德下去,我等日子才會更加好過。”

公孫柔嘉蹙眉,“恐怕是物極必反了吧。”

王沅並不在意,“得過一日,就樂呵一日,咱們盡情的玩。我已經吩咐了廚房,讓他們烤鹿肉來吃,咱們吃著鹿肉,喝著酒,日子豈不快活。對了,鼠尾,你去把胡婕妤與林美人都請過來,人多才熱鬧。”

鼠尾又問:“張婕妤請不請呢?”

王沅道:“她上次也請我去看戲了,還是請上她吧,不過我估計她不回來。”

……

鼠尾去蕙草殿,張婕妤果然說:“多謝你家婕妤的好意了,我正身子不適,吃不得油膩的東西,也不能喝酒,就不去掃大家的興致了。”然後又吩咐宮人拿了一壇子上好的金華酒給王沅等人送過去。

待鼠尾走過,張婕妤抱怨道:“就是因為肚子裏這塊肉,害得我哪裏都不能去!”

侍女柳絮道:“婕妤,您快別這麽多,這後宮多少人想懷孕還不能夠呢!”

楊花說:“娘娘的月信已經晚了半個多月了,雖然夫人進宮時帶的醫婆已經看了,但還是要請禦醫確定一下。”

張婕妤摸摸肚子,心裏默默地念了一句佛號,然後道:“你們低調地去把禦醫請過來,只說是我苦夏,不太舒服,千萬別說什麽懷孕的事情。”為著懷孕的事情,她之前已經鬧過一次烏龍了,被人嘲笑了好久。

楊花與柳絮齊聲道:“奴婢們知道了。”

張婕妤懶懶地躺在榻上,想起幾日前,母親進宮帶給她話,“你父親說宸妃體寒,不易生子,你若是有孕,可獻給宸妃,子以母貴,說不定憑借馮家的權勢,張家還能更進一步。”

當時她不以為然,自己的孩子憑什麽給別人,哪知母親又說起來,“你父親如今對我好了許多,家裏的管家權也都交給我了,還讓那幾個妾每日到我跟前服侍我,你的哥哥們也很敬重我。”母親一臉欣喜的表情,讓她心酸。

張婕妤沒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,張家唯一掛念的就是母親了。父親拿母親作為說服她的籌碼,她不得不從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